跑車一路往海濱城開，一行人打算玩通宵，就當給衍哥和侃子出國前踐行。

許久沒來，陳勁活動了下發酸的骨頭，轉過頭去看後排，“三樓有家臺球，是我一個親戚最近開的，等會兒哥幾個去碰捧捧場？”

“行啊，那玩意兒老賀打的好。”

“上次在大娛，人老板把鎮店寶貝都派了出來，照樣被老賀收拾得服服帖帖，要不是看老賀還是個學生，那個寶貝美女都——”

“你適可而止。”

徐侃風越說越帶勁，賀輕舟在旁邊咳嗽一聲，神情不自在。

那段往事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提起，瞎扯什麽勁。

車內鬧鬧哄哄，駕駛座左側的玻璃窗平均每隔十分鐘降下一次，熱風卷進來，陳勁總會下意識朝旁邊人看一眼。

裴衍手指搭在方向盤上，指間夾著剛點燃的煙，目光倦懶地看著後視鏡倒車入庫。

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，老大自打從金港回來後，每天的煙癮越來越大，幾乎快趕超戒煙之前的狀態。

衍哥這個樣子，若說真的已經把杳妹妹放下，他們是打死不信。

前幾年抽煙是為了抑制暴躁癥，現在抽，恐怕以麻痹為主了。

一時無聲，直到跑車熄火，徐侃風率先推門下車。

四人乘坐電梯上了三樓，臺球館面積不大，只占了半層。

路過旁邊一家紋身店，陳勁忍不住吹了聲口哨，拍拍前面徐侃風的肩膀，“侃子你看，那個美女老板長得像不像一明星。”

他半晌說不出明星的名字，掏出手機搜照片。

“別找了，以前就是明星。”賀輕舟在邊上提醒。

幾人才恍然記起，不就是兩年前靠某個大導演的劇，飾演女二號火起來的那個......叫溫凜？

那段時間大街小巷，到處是她的廣告代言。

據說後面得罪了哪位影視投資界大佬，被經紀公司雪藏半年後，人小姑娘居然自己召開發布會宣布退出娛樂圈。

沒想到背負巨額違約金，卻在海濱城裏開起了紋身店。

從雲端摔下泥澤，嘖嘖，可惜了這張好看的臉。

陳勁對美女向來無免疫力，覺得相遇就是緣分，正準備掏手機上前搭訕，發現旁邊的身影已經先他一步邁入了店裏。

三人面面相覷。

不知道衍哥什麽時候對紋身感興趣。

有生意上門，櫃臺前女人表現的並不熱情。

溫凜平淡地擡起頭看了四人一眼，又埋下頭去忙自己的事。

小店裝潢簡單，風格處處透著硬氣，很難想象老板是個女的。

徐侃風四處溜達，瞅著墻上那些樣版圖，心裏頓然生出想法來，“要不咱都紋一個吧，效仿古代結義。”

“我紋青龍，你紋玄武行不行啊。”

“玄武行啊，我紋個大的，你紋小的，你叫我爺爺。”

“老子比你年長，我大你小。”

“那你先叫我聲爺爺，我就......”

兩人鬧騰間，裴衍清淡的嗓音自身後響起。

“提供圖樣，你能還原多少。”

這話是對老板問的。

客人提供圖樣，其實這種已經屬於私人定制。

溫凜店小，營業一年以來，這算是最大的一筆生意。

她朝裴衍伸出手，“先把圖樣拿來看看。”

陳勁三個也是滿臉奇怪，心道衍哥這什麽癖好，竟然還隨身攜帶紋身圖樣？

一室寂靜，幾雙眼睛楞楞註視下，裴衍邁腿走到櫃臺，將亮開的手機送到老板面前。

鎖屏上，女孩精致白皙的側臉，美到讓人窒息。

像素不是很高清，仿佛能想到是手機主人無意間抓拍的。

溫凜慢慢收回視線，沈默一陣後，問他：“紋在哪兒，有沒有尺寸要求。”

後面石雕一樣的哥仨實在好奇的不得了，脖子伸老長也看不清是個啥。

陳勁偷偷湊過去瞧了眼，一臉嗶了汪的表情。

然後說：“老板忙不過來，就讓衍哥先弄，咱們等著。”

等著吧。

一會兒大體輪廓出來，老賀和侃子的反應一定比他還精彩。

別看人家以前是做明星的，操起紋身器材，手法專業又熟練。

整個下午，陳勁圍在女人身邊轉來轉去，嘴上說著幫忙打下手，實則手機已經點開無數次，明裏暗裏地想加人家微信。

賀輕舟與徐侃風倒是安靜。

兩人坐在一旁打了幾盤鬥地主，實屬無聊，齊齊轉過頭去看陳二狗泡妞。

這一看，徐侃風直接懵傻。

臥槽。

衍哥這......

賀輕舟自然也淡定不到哪裏去，下意識收起了二郎腿，把身體坐直。

游戲聲暫停，屋內一下子安靜了很多。

陳勁一擡眼就看到兩人呆滯的神情，止不住清咳了聲。

試探著問面前人：“衍哥，你真要去洛杉磯啊。”

老大毫無遮擋地讓他們瞧見，意味著有些話題，應該可以講。

從肩胛到後腰，紋身占據了裴衍整個背部的三分之二。

老板技術精妙，短短一小時，女孩的側臉輪廓逐漸清晰。

裴衍赤著上身，暴露在外的背部精瘦。

針頭密集地刺入皮膚，對於第一次紋身的人來說，那種感覺更像是精神的祭奠與洗禮。

他嘴裏含了支煙，一直閉著眼，耳邊只有針頭運作的嗡嗡聲。

陳勁問完那句後，空氣陷入長時間的靜默。

三人無聲地看著，以為老大不會再回答，打線完畢開始上色時，卻聽他啞著嗓子說了幾個字。

猩紅火星掉落在地，氤氳的煙霧讓他神色看不清楚。

少年聲音太低，也太平靜，帶著冰冷的氣息傳入空氣中，引得溫老板多看了他一眼。

陳勁三個離得稍遠，卻沒聽見，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
走出紋身店，海濱城裏已亮起了霓虹燈。

得知他們要來，臺球館早就預留好了VIP包廳。

賀輕舟打第三桿的時候，正好來到裴衍身側，球桿推出去時他小聲地道：“衍哥，既然忘不了就再追回來，要怎樣做，哥幾個都挺你。”

裴衍坐在球桌邊，靜靜地抽煙。

聽到賀輕舟說‘忘不了’三個字時，他淡淡地笑了笑。

要忘掉一個人很容易。

只要他想。

但是，他想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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